彼時他已拿到t的cse碩士學位, 收到了波士頓一家研究型科技公司的offer。
與此同時,晏斯時接到消息, 外婆戴樹芳要來北城的醫院做一個腫瘤手術。
晏斯時讓外婆留在北城,暫做休養。
陪同照顧的那段時間, 國內不少科技公司輾轉聯系到他, 邀請他回國工作。
其中有一家工作室背景資深,母公司在硅谷, 剛剛組建完成了中國的研發團隊。
晏斯時與他們面談數次,最終決定接受offer, 成為團隊核心算法的負責人之一,領導人工智能卷積神經網絡算法的相關研究工作。
外婆初愈, 回了楚城, 晏斯時則飛回波士頓一趟, 拒掉了那邊的offer, 處理完剩余事宜, 正式回國。
房子是發小聞疏白幫忙找的,離科技園區挺近的一處公寓,開車大約十分鐘。
歸國那天, 聞疏白親自去機場接上人, 開去提前訂好的餐廳接風洗塵, 再給送到住處。一條龍服務, 周到細心,關懷備至。
晏斯時跟他認識二十年, 頭一次見他這么靠譜。
“那是。怕你一不滿意,一扭頭又跑回阿美利堅?!甭勈璋纵斎朊艽a開了門, 像個資深房產中介似的將晏斯時迎進門,“我家老頭可說了,如你這樣的人才,流失到國外是個損失。我這一回也算是為國家做貢獻?!?
意料之中,晏斯時沒有回應他的玩笑。
聞疏白也習慣了,指一指公寓各處,挨個介紹。
“這房子我實習時住過的,不順意的地方已叫人改過一輪,最近也剛讓人檢修過,沒什么大毛病?!?
聞疏白借公寓廚房倒了杯水喝,便準備撤了,叫晏斯時早些休息,有空別忘了修改門鎖密碼。
和聞疏白那奢靡的公子哥作風不同,公寓的裝修風格倒是意外簡潔。
不過這對于晏斯時而言沒什么所謂。
團隊剛剛組建完成,前期都是些磨合的工作。
直到過完年,項目研發工作才正式進入軌道。
工作室延承美國母公司那邊的傳統,一周雙休,到點打卡走人,輕易不加班。
晏斯時卻習慣在人去樓空之后,在自己獨立的辦公室里多留一會兒。
對他而言,回不回公寓差別不大。
他在精神上過著一種離群索居的生活。
這天,晏斯時留在辦公室,嘗試精簡目前的算法結構。
一直待到晚上十一點,離開工作室,到地下停車場取了車,駛出科技園區。
園區外有家24小時便利店。
晏斯時將車停在路邊,打算進去買幾瓶水。
這科技園區過了十一點以后,便是另外一派闃無人聲的景象,只有少數樓層還亮著燈。
便利店里同樣安靜,除他以外,便只有另一個顧客,站在角落處的微波爐前。
他掃過一眼,無甚在意,徑直朝著后方的冷飲柜走去。
他習慣喝一種生茶,只有日系便利店才有販售。
那茶飲放在冷飲柜的固定位置,他拉開柜門,剛要去拿,聽見角落那處傳來打電話的聲音。
動作便是一頓。
那聲音音量并不大,講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,只有個別詞句的發音不甚地道。
這園區里多的是外企公司,講英語不足為奇。
引起他注意的,是那一把涼柔的音色。
好似與塵封記憶中的某一人重疊。
他抬眼看去。
那是個年輕女人,穿一件筋骨垂柔的煙灰色大衣,內搭黑色毛衣。一頭過肩的長發,輕盈蓬松,冷白亮光下,發梢顯出一種自然的栗色。
似是工作電話,她聲調始終不高,但闡述觀點,維護立場,語氣有種綿里藏針般的堅決。
那份稍露鋒芒的強硬,與她的音色,以及清柔的長相全然不同。
這時候,晏斯時尚不能完全確定,因為高中那會兒她總穿著校服,留著齊鎖骨的中發。
直到那微波爐“?!钡囊宦曧懥?,她轉身時抬了一下眼。
那澄凈的眼睛,分毫無差地與記憶里的重疊。
小時候晏斯時上過很多的興趣班,圍棋是學得最久的,因為偏愛那種思維與運算的搏殺。
他在某些方面有潔癖,譬如總要洗過手之后才會執子。
但他的規則只用來律己,不會強求他人。
和人下過棋之后,他將棋子丟進盛了清水的白瓷盆里。
清洗過三遍,陽光照得水面一層淺淺的粼光,凈水下方沉著分明的黑與白。
高中那會兒,第一次看清她的眼睛,就讓他聯想到了這一幕。
連名字都像。
夏天微光粼粼的江水。
對面的人拿出加熱過的便當盒,打算放進塑料袋里,一轉頭時,似乎覺察到了他的注視,倏然抬頭看來。
晏斯時